人物
时段
朝代
诗文库 正文
秘阁修撰湖南转运副使萧公之敏墓志铭淳熙五年 南宋 · 周必大
 出处:全宋文卷五一七五、《省斋文稿》卷三三 创作地点:浙江省杭州市
公讳之敏字敏中,系出梁萧氏,五世祖自豫章徙居江州湖口
曾祖升,妣谭氏。
中山,妣陈氏。
考固,业儒而不求仕,惟孜孜教子,后赠朝奉郎
安人彭氏。
公少好学,有济时之志,李成九江,系累齐民如贯鱼。
公亦被掠,以书生独免絷。
会夜贼醉寐,公密拔其刀断民缚纵遣,然后遁去,时犹未冠,人皆奇之。
绍兴十二年进士第,补左迪功郎蕲州广济县
未赴,辟襄阳府司法参军
府捕强盗陈大汉等十三人不获,乡民群行适符其数,巡尉执送官,不堪笞掠,皆诬伏。
公约法疑之,白帅移狱,已而楚州获真盗,阖府嗟异。
户部尚书张澄吏事精明,礼部侍郎陈桷号醇正,相继来守,属吏奉承不暇,惟公遇事争辩不屈。
常曰:「司法突兀长身,他日真御史也」。
自是有萧御史之名。
二十年,用荐者升从事郎、知归州秭归县
县产椒漆蜜腊,部使科买无艺,公一切拒之。
境有龙湫洞,岁旱,群祷雨不应,公祷辄应,民号知县雨。
文林郎,调建康府观察推官
舒州恶少张天锡父子五人夜投宿僧寺,僧不敢纳。
天锡踰垣杀僧,屡鞫不承,迁延数年,株连者多死。
江东选官鞫治。
公至,天锡即伏辜。
武臣梁俊彦献议增沙田芦场税,诏同金部员外郎莫濛按视,势燄张甚,至叱责转运使,公不为动,税以不增。
金陵大府,贵游子弟多在焉,又常守以大僚,郡事纲举而已。
幕职曹掾官日夜纵饮歌呼,往往踰越法度,诸司略不执问。
公独介然居中,时箴切之。
受纳秋苗例别给餐钱,公谢不受,守固谓公毋妨他人,公尽以修官廨。
户部尚书韩仲通以法律进,其居守也御僚吏严甚,无敢可否事。
民有刃伤盗桑者,盗投缳死,吏当其主故杀。
狱已具,公抗执不书。
仲通初大怒,已乃荐公改秩。
时公在选调踰二十年,未尝求知于人,将代,举将犹阙,府僚数十人列诵其贤于留守枢密王公纶,王公为成之,改左宣教郎、知兴国军大冶县
三十一年完颜亮渝盟,上司籍民为兵,日役数千人,冒雪植暗桩鹿角寨为防江计。
公度不足恃,徒困民力,亟请散遣,上司不能夺。
明年兵解,以疾去官。
隆兴改元,复知建宁府建阳县
邑大难治,自政和以来阅五十馀令,终更者才七人。
公至,务以礼义化其俗,民翕然顺从,至绘像刻文纪公善政。
乾道元年,转奉议郎
未几,赐五品服。
三年,选为干办行在诸军审计司
未上,有诏举御史,大臣以公名闻。
五年四月召对便殿,论正风俗。
上曰:「正风俗当何先」?
公曰:「仁祖时,朝臣以危言谠论为忠,偷合茍容为耻,故风俗醇正;
崇宁大观而后反是,在陛下示之好恶耳」。
上曰:「诚如卿言」。
明日,除监察御史
六年,转承议郎
七年六月轮对,言:「人心之于国犹身之元气。
今欲复土疆,其本在结人心。
譬之良医治病,必先护养元气乃可攻疾。
此非书生空言,孙、吴论兵亦出于此」。
上曰:「所谓一曰道,而孟子亦云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又乞减冗费,省冗兵。
上皆嘉纳。
八年正月秀州华亭捍海堰,命公按视。
公还奏:「县之四乡咸水坏田,乞蠲赋税三年」。
上从之。
三月台谏官坐论执政奉祠去。
上以公分察岁久,见谓直谅,擢拜殿中侍御史
公感激思报,为上言:「治乱安危由言路通塞,愿备其官,假以事权,毋使风采消沮」。
又言:「前岁浙西夏涝秋旱,江湖淮南岁比不登,民多流离。
今正阳之月,天多沉阴,寒气惨慄,是谓常寒,侧身修行,兹其时矣」。
因缴进富文忠公熙宁初奏议。
上曰:「富所论诚实有爱君忧国之心」。
公知上听纳,即疏言:「汉灾异策免三公
宰相名任恢复,实为持禄保位计,燮理乖方。
既不引咎,闻人言灾异辄肆怒骂。
陛下昨许六察言事,今乃令求实迹,专务蔽阏聪明,故二三年来莫敢言其失」。
并条奏擅权不公等事。
上曰:「卿所论甚当,可谓称职」。
于是宰相上章请去,缙绅喜曰:「凤鸣朝阳矣」。
宰相复留,乃除公直秘阁提点江东刑狱,制词有「刚方不挠,质直而明。
造膝之辞,有犯无隐。
正人去国,岂朕所欲」之语。
盖在职才四旬,所论如此,直声遂闻于天下。
既至江左郡守多要官。
公举刺各一人,上皆罢行之,所部肃然。
淳熙元年朝奉郎,召为太府少卿
公奏:「臣奉使无补,何以复召」?
上曰:「思卿直谅耳」。
公奏提刑并置文武非是,互用一员足矣。
又论经总制钱及额则赏,是诱其求增羡也,请罢之。
又奏:「诸路水旱频仍,今岁仅得中熟,而七月钱塘风潮坏堤岸,居民死者数千人。
灾异在远,尚不可忽,况都门之外乎?
九月壬子立冬才数日,雷昼夜发声,亦非休徵,惟益修德政,转祸为福」。
上曰:「卿直谅之气殊不衰」。
未浃日,兼权礼部侍郎、进司农卿
明年三月,迁国子祭酒太学之士以得明师交相贺。
先是职事阙,请托纷然。
公籍校定优劣升补先后为之格,遇阙则察行艺次第而授,奔竞顿绝。
旧制职事官例牒宗族补试,是岁公自以长官临涖,令二子毋得入。
其后学官子弟中国子生者皆驳放,始服公之先见。
顷之,谏官论职名不当轻授,公适引疾求去,八月以本官提点浙西刑狱,陛辞奏曰:「周公作《无逸》,大概言畏天、恤民、和众、勤邦、俭家、省躬、罪己、有容德。
具此八善,自然保寿无疆。
今会庆节不远,臣当需次阻奉万年之觞,愿以此言为献」。
又乞禁止外路献羡馀,又录苏文忠公《治道篇》以进,曰:「陛下既常置文座隅,更愿熟复此篇,以发圣学」。
上皆称美,相与论《无逸》、苏文数百言。
三年,改除湖南转运副使
道州江华县税重民瘠,大军钱三千缗,上供米八百馀斛,力不能办,公奏免之。
四年,上以公旧尝带职,超进秘阁修撰
官吏畏公之正,争检身恤下,湖湘之民阴受其赐不可计。
公方厉志澄清,欲遍行郡邑,而病日侵,上书丐祠,得主管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
敕牒未至,以八月丙戌卒于官舍,享年六十六。
讣闻,致仕恩外特用前郊恩又官其一子,盖异数也。
士大夫识与不识皆太息,乡人至出涕相吊。
六年正月壬午,葬于彭泽乡加塸里小桂山之原。
娶同郡项氏天裕之女,封安人
生三子:长曰颖,前卒;
顗、硕皆能世其家,顗复以官逊其兄之子。
四女:长适迪功郎筠州司户参军景范,次适进士张元观,次以疾居家,次适乡贡进士曹彦约
孙男四人:必诚、必简、必闻、必蕃。
女三人。
曾孙男一人。
公刚塞强义,自其天性,处心积虑,公而不私。
平居闻时政之善若贤才进用,辄欢欣赞美,不啻如己有得;
至遇奸邪欺诞之人,直欲折其头角,身之去就祸福弗计也。
所至以廉介称,一毫不取诸人,其自奉有布衣所难能者。
当官毅然,初若寡合,及与人交,表里殚尽,终始如一,遇觞咏从容时,温乎可亲也。
素无嗜好,惟聚书至数千卷,读之不倦。
每见历代及本朝名卿奏议剀切平正者,辄三复慨叹,耻躬不逮。
尤慕司马文正公之诚实,苏文忠公之议论,二书手不停披,暗诵率数百言,乐为晚进道之。
其后正色立朝,不谄不渎,渊源盖有所自。
绍兴末都民望右正言,公移书云:「司马公倅并州犹上储议,且以告谏官蜀公。
今足下实任言责,事有急于此者乎」?
民望欲荐公,会卒。
侍御史周操又欲拔公入台,复以他迁不果。
晚受上知,自谓可行所学,不忍用细故塞责,弹击自宰相始。
上深察其忠,顾势不两立,姑听外补。
未几竟易相召公,岁中数迁,而公病不能留,旋赍志以没,岂非命与!
初,公仕不逮亲,故于同产尤极友爱,常分俸给二弟。
力教弟之美,后亦登进士第,今为奉议郎、知蕲水县
公雅留意于《易》,博问精思,所得深远。
暇日喜赋诗,未第时,都昌郭彦参、尉李鼐颇工词章,与公相琢磨,诗名遂著。
公没,二子既裒遗文为三十卷,复以蕲水君所状遗事不远千里谒铭于予。
予昔分教金陵,实与公同僚,方他人游戏相追逐,必过予清谈终日,于今盖二十年,中间虽同朝者再,而无前日之款矣。
闻公云亡,殄瘁是悲,岂特念旧而已哉!
铭曰:
昔阳城,安贫笃学。
振迹言路,凤鸣谔谔。
乃官成均,士化端悫。
乃刺道州,声隐衡岳
天生斯人,艰兮难数。
侃侃萧公文敏而朴。
或塞或通,守道弥确。
礉兮真清,蜕于众浊。
以配前修,谁谓其邈?
铭藏诸幽,亦诏后觉。
皇朝编年举要备要序 南宋 · 真德秀
 出处:全宋文卷七一六九、《西山文集》卷二七、《九朝编年备要》卷首、《爱日精庐藏书志》卷九、《皕宋楼藏书志》卷二一
莆田陈君均以其所辑《皇朝编年举要》与《备要》之书合四十八卷,踵门而告曰:「均之幼也,侍从丞相正献公,获观国朝史录诸书及眉山李氏《续通鉴长编》,意酷嗜之。
独患篇帙之繁,未易识其本末,则欲删烦撮要为一书,以便省阅。
方从事举子业,未之能也。
晚滞场屋,决意退藏林壑间;
又以出入当世名流之门,得尽见先儒所纂次,若司马文正公之《稽古录》、侍郎徐公度之《国纪》以及《九朝通略》等书,亡虑十数家,博考而互订之,于是辑成此编。
大纲本李氏,而其异同详略之际则或参以他书。
昔尝读朱文公《通鉴纲目》,叹其义例之精密。
盖所谓纲者,《春秋》书事之法也;
而所谓目者,《左氏》备言之体也。
自司马公《目录》、《举要》之作,至是始集大成,观者亡复馀憾。
均窃不自揆,辄放而依之。
然文公所述前代之史,故其书法或寓褒贬于其间;
均今所书则惟据事实录而已,不敢尽同文公之法也。
愿一言以序之,何如」?
某读其书弥月始尽卷,则喟然曰:美哉书乎!
圣祖神孙之功德,元臣故老之事业,赫赫乎,煌煌乎,备于此矣。
然综其要而求之,则自艺祖以来,凡所以祈天永命、垂万世无疆之休者,大抵弗越数端。
盖其以仁立国而不杂五霸权利之谋,以儒立教而不溷百家邪诐之说,求治宁悠缓而不为一朝迫切之计,用人宁朴钝而不取小夫轻锐之才。
嘉祐治平以前,廊庙之吁谟、缙绅之论建,相与葆卫扶植,如恐失之,此其所以大治也。
自熙宁辅臣出新意,改旧法,高谈古始,阴祖管、商,而国脉病矣。
名为尊经,实尚空寂,而学术乖矣。
谓参苓术不急于起疾,而一切杂进者皆决肠破胃之药,根本安得而弗伤?
谓鼎鼐琮璧不足以便用,而错然前陈者皆奇诡淫靡之具,风俗安得而弗坏?
章、吕鼓其波,二蔡炽其燄,更倡递述,至于黼、贯极矣,此其所以致乱也。
凡百有六十七年之行事,可喜可慕可愕者,一览而尽得之,真我宋千万年之龟鉴也。
吁,是岂独学者所当熟复哉!
睿明在御,垂精典训,有高宗、成王之风,使是书获陈于前,则所以启发天聪、缉熙圣德者,何可胜既!
阎下士,虽无阶可以自进,然夜光明月之珍蕴藏山海,终有不可掩者,安知侍从藩宣之彦无以是闻于上者乎?
君逮事正献公,得其家学,既又从贤士大夫游,以博其见闻,故于是书斟酌损益,皆有条理,非安危所系则略而弗书,其志固将有补于世,非徒区区事记览而已也。
君早游天子之学,今以累举恩当对大廷,不愿就,独朝夕矻矻于此。
既积十馀年之力纂而成之,又将次及于中兴之后,闻四方之士可与商搉者,不惮千百里,橐其书而从之,忘其道涂之艰、羁旅之苦也。
此其用志,岂世俗所可量哉!
迂愚不敏,窃独嘉之,故为之序如此。
若书之凡例,则君既列之篇端矣,故不复云。
绍定二年三月辛卯建安真某序。
朝议大夫直徽猷阁江东运判徐公墓志铭1199年7月 南宋 · 杨万里
 出处:全宋文卷五三六九、《诚斋集》卷一二五、《名贤氏族言行类稿》卷六○ 创作地点:江西省吉安市吉水县
淳熙有贤御史建宁徐公,予闻之旧矣,而愿见莫之遂,立朝莫之同也。
岁在庚子,予为常平使者于岭表之东,公为刑狱使者于其西。
是秋,泽宫当贡士,公之子逸试于东漕之有司,首遗予书,其词甚度,其意甚昵也。
且呼予为同年之兄,予答书亦以是呼公。
退而阅同年小录,求公姓名而不见。
至庆元己未七月十一日,偶阅本朝登科记,得公姓名,甚喜,熟视乃绍兴辛未榜也,盖前予一榜云,不知公何以云尔也,岂其知爱之深而误墨及之耶?
后七日,其子达遗予书,叙先契,且以朝奉大夫、宗正少卿郭公德麟所状言行来谒铭,予叹曰:「岂偶然哉!
予其可辞」?
公讳诩,字元敏
胄自太末,五季乱,徙建之浦城临江。
曾祖讳伯,祖讳安常,父讳彭年,以公赠朝散大夫
母杨,所生母张,皆赠太恭人
大夫公早弃场屋,为诗千百,自号散翁,事见吏部朱公《韦斋集》中,曰彦猷者,其字也。
二子,公其仲也。
年二十九策进士,授左迪功郎、主绍兴府会稽县簿
曹泳,权臣姻家也,诡公督租,公首捕府之胥长逋租者二人杖之,荷校以徇,帅噎默不敢问。
左从事郎,移建康府上元县
帅贵倨甚,府县官日趋走庭下。
公始进见如律,三日礼毕,独趋宾次,帅知其不屈,乃皆免之。
公有十论,极陈时政利病,未尝出于人。
漕使左司郎中公度不知于何见之,称叹,以为通达国体,一再荐于朝。
后帅韩公仲通每疑事必诹于公,公言无不尽,颇忤意,而卒荐公。
左宣教郎、知处州龙泉县。
宗室子有寓居浮屠者,散子钱渔厚息,市民物不雠直。
一日有鬻薪炭者数人,皆碎首来诉,公即分遣吏卒逮捕,卒置诸法。
有达官私桥黄楠水,而请官役民者,公不可。
谗之郡守钱竿,竿反荐公,谗者恧焉。
岁饥,公将发常平之廪以振民,丞难之。
公曰:「傥有罚,吾任其咎」。
丁母忧,除丧,中书除监行在榷货务
一日孝宗皇帝召见,时宰席久虚,公首论:「宰相难其人者,由职事官不精择也。
今日之宰相,前日之侍从给舍台谏也。
今日之侍从给舍台谏,前日之职事官也。
陛下于用人之际常苦乏材,而不知职事官乃宰相所由入之门,不可不择也」。
上曰「甚善」。
又论:「凡荐举当以廉为本,而才艺次焉。
古之荐举兼举其已行之事,不但任其未为之过。
谓宜增其所举之词,曰:『某人有某能,尝任某官,为某事,以知其廉,庶不敢欺』」。
上首肯之。
且劳公曰:「知卿靖退,不事请谒」。
是日除监察御史,乃参知政事李公彦颖荐也。
公初不知,明年李公出帅东浙,以书抵公曰:「刚方挺特,良副所期」。
盖李公知公久矣。
属有诏令朝臣言事,公极论时弊数千言,其要有八,曰正朝纲,杜私谒,节吏员之入流,审进言之听纳,立根本以自治,严守禦以防边,尽地力以救荒,禁奢侈以正俗。
章下,时宰不悦。
公姿貌严冷,未尝以辞色假人,中外严惮。
号为铁面御史
公受诏监秋试,有国子生者,陈牒愿与太学生同试。
殿中侍御史宰掾溥之犹子也。
溥以文书讽有司,公不答,又为时宰所不悦,遂除广南西路提点刑狱
至部,诏兼摄漕事。
时容盗李接窃发,前漕臣韩磊请留饷鄂州大军钱五万缗,及丐盐事司钱二十万缗以给求盗之费,朝廷从之。
公辞焉,请自给主帅
盗平,以给饷不匮,增一秩,训词曰:「不仰给于朝廷,不支移于邻路」。
既擒,帅臣奏功,而将士匈匈。
公因极论:「有未尝亲矢石,去贼百馀里而得官者,其胥曰蒋璘、陈正、陈永辅,其卒长曰刘政
至于将臣王圭、张麟既克复郁林,又解化州之围,而赏反太薄。
化州守臣何伟以数百市人弱卒,抗数千方张之盗,保全一城,有以见其才;
不顾家室,守节不贰,有以见其忠;
上官冥搜其罪,而秋豪无实,有以见其廉。
今不蒙赏而反削籍,孰不冤之」?
不报,贬公两秩。
吏部尚书郑公丙讼公冤,上遂除公湖北路提点刑狱,而何伟亦复官畀郡。
又改公成都利州路,复官两秩,又改成都府路转运判官
窒罅漏,节浮费,以纾远民之力。
州县两税往往加歛及粟帛刍秣之估皆重,公严为禁止。
蜀之大家多伪占名数以逭征徭,至有一户析为四五十者,中产下农寔受其弊。
公与之为期,许其自占,得实者二万有馀,细民顿苏。
黎州边事有兴,其费无艺,公前后庚输缗钱凡二十三万云。
改知遂宁府,除直徽猷阁
公所至政必先学校。
去西路日,尽捐公钱七千馀缗,市田一百六十亩,以廪成都府学
彭州郡文学刘大临来告曰:「生员滋众,而食不足,将散矣」。
公曰:「此吾职也」。
于是蠲其州榷酤之钱四百万,及官所没入民田数百亩,以给之。
公凡再奉诏监护蜀之类省试,其场屋之弊,至预泄试题,及是夜半锓板已定,公尽易之,宿弊顿革,所得皆儒先。
公尝按县令杨世方,又却前淮东总领宇文子震之私谒,两家怨之,至移谤书于本路宪赵善誉,按公聚歛至十馀万缗,不俟朝命而径以此钱为民代输夏租,欲以是媚于民,而掩其贪暴之迹。
上省其章,顾谓宰臣王淮曰:「徐某能以十万缗为民代输,贪暴者能之乎」?
改知泉州,归至上饶,改江东路转运判官
受命一日而没,淳熙十五年二月十有三日也。
享年六十有六,积官至朝议大夫,爵至浦城县开国男食邑三百户
公在金陵时,帅韩公委公受刍秣之输。
故事,束刍私其一钱,公独不受。
韩公一日称公之廉而及之,客有对曰:「一钱亦何足爱」?
韩公曰:「不然,积而计之,岁得千缗,谁其不爱」?
后公在广右尝论奏,以为监司郡守应用之钱曰公使者,自有名钱,今乃于上供留州之钱,肆其转移,无有限制,漕计郡计,安得不乏而取之民乎?
谓宜第州郡为三等,帅守监司凡五等,公使之钱月给几何,迎送几何,帟幕帷帐几何,过是者以簠簋不饬坐之。
赴利路宪,至郢始值候吏以官钱蜀券数千缗来,曰:「道里费之外,皆应归中府」。
公不启封,到部尽还诸郡。
公自为监司郡守,帟幕未尝更造。
兴元未久而去,悉还于官,不留一物,所至驺鬨宴集馈饷,悉从简俭。
其行部,非故事,秋毫无所受。
公性寡耦,然所交皆当世名流,如陈公之茂、莫公济赵公彦端、翁公蒙之、沈公度、萧公之敏、丞相周公必大、公邲最厚,晚乃受知于郑公、李公椿、陈公居仁
在蜀所敬畏者范公仲圭、胡公晋臣。
公笃于宗亲,周恤中表,自广右还,葬死者之无归,营孤女之未嫁。
性嗜学,隆冬冱寒,𤓉膏申旦。
尤邃于经,熟于《左氏春秋》、《西汉书》,酷好《资治通鉴》。
所居不庇风雨,日哦其间,人不见其喜愠。
自蜀还,蜀货无一物,惟载书百馀箧。
有诗文、奏议、经解八十九卷,目曰《东野居士集》,藏于家。
公初娶陈氏,继全氏、董氏,皆赠封恭人
子二人:达,文林郎、新监台州黄岩买纳盐监;
逸,迪功郎、前监常州籴纳仓。
女二人:长适乡贡进士周端书,次适进士杨楫
孙男三人:损之,将仕郎,吴郎、山奴及孙女二人俱幼。
绍熙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葬于忠信乡新兴里之师姑原,铭曰:
靡乎其为流,奚涉弗遒?
规乎其为运,奚骛弗进?
颃颃徐公,单杭而逆风,曰予其通。
方轮而九曲,曰予其速。
惟金玉尔身,皭然不尘,以对于古人。
太尉威武军节度使提举万寿观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户陇西郡开国公致仕赠开府仪同三司李公行状淳熙五年 宋 · 张抡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三、《琬琰集删存》卷三、《名臣碑传琬琰集》下集卷二四
曾祖德明,故任皇城使,赠太师、秦国公
曾祖妣野氏,赠楚国夫人
祖中言,故任皇城使,赠太师魏国公
祖妣折氏,赠韩国夫人
父永奇,故任同州观察使、充鄜延路马步副都总管、知鄜州军州事兼管内安抚使,赠太师、陈国公谥忠壮
妣蒙氏,赠越国夫人
公讳显忠,字君锡绥德青涧人。
先名世辅太上皇帝改赐今名宠嘉之。
其先唐诸公子也,世远谱不存。
由唐至五季,逮我国朝,世为苏尾九族都巡检使
地扼边冲,有横山之险,瞰平夏部曲。
祖孙相承,长雄其乡。
自公先世,每以恩信得士,士乐为用。
其俗勇鸷果敢,视骑射战斗犹食饮之常,攻克守固,号为鄜延形胜之障。
公尤为雄伟不常者。
生而卓异,长七尺,风神堂堂。
自幼倜傥有远略,忠壮秩当任子,公慨然曰:「男儿当自立功名,于战阵取富贵,何藉门荫耶」?
建炎二年王公经略鄜延,时忠壮统领本路军马。
闻金人已入寇,王俾忠壮募士硬探,忠壮难其人。
公年十七,毅然请行。
获间者十馀人,问得其情,杀之,枭二级以献。
王公壮其勇,为上功,补初品官,由是汉番寖知名。
属盗蜂起,忠壮辄命公为先锋,所向无不殄灭,民恃以安。
稍迁鄜延路兵马都监,兼充第六正将
戎入寇,公屡击之,自是无敢犯塞。
伪齐僣号,素闻公父子材勇,将大用,冀为己辅;
兀术尤多公才。
而公父子每念我宋臣也,二百年世袭禄秩,及此沦陷,乃为彼用耶,未尝不感愤流涕,待之虽厚,终不屑意。
一日,忠壮因饮醉与刘麟争,语数侵之,且及老豫,曰:「吾昔日与尔比肩事宋,不因多故,尔何得至此?
今遽以皇子见陵耶」?
众为之惧。
已而劝其谢过,终不少屈。
方务收人心,外示能容,中实衔之,阴有图矣。
会齐废,获免。
戊午岁,公知同州,与王世忠号铁幡竿者,令顿遇等潜谋通蜀,将距渭水,共为恢复之举。
乃遣使臣彦忠、黄士成、崔佺,以书抵宣抚吴公玠,冀出兵外应。
西元帅撒里曷者,虏酋之亲弟也,挟贵骄恣,过郡邑则择良家或官吏妻女侍饮,不从则阴贼之,公常扼腕。
一日,召公计事,公疑不利于己,移疾不往。
撒里曷怒,领兵数百人,并其首领桀黠者百馀,欲以掩公。
至则踞坐厅事,公使人扶掖见之,撒里曷作色诮公,公谢以坠马伤足,请犒从者。
公密戒左右多与之酒,使尽醉,悉杀之别馆,又杀其亲兵数百人。
出伏甲于幕下,擒撒里曷缚马上,将以南归为质,谋迎北狩之还。
公有恩于州人,州人甚爱之,见公举事,咸驩呼鼓舞,以手加额曰:「复见赵官家有日矣」。
拥逼出门,会有人告变,捕公者兵刃四合。
公与亲随崔皋、拓跋忠等近百人决围而出,且战且前,由汉村经临高原、扑地河、五交原,凡关隘兵悉控扼,公每挥戈大呼驰之,莫不惊溃。
公众憩原上,望追骑益多,公拥撒里曷谓追者曰:「迫我急,即急杀之矣」。
故虏骑尾而不逼。
有劝公杀以绝望者,公曰:「彼众我寡,杀之肯舍我乎?
虽死无益,吾固有所处」。
乃解其缚,谓曰:「欲生耶,欲死耶?
能从我三事,我活汝,不则杀汝。
吾以死战,追骑皆非我敌,汝尝见吾战矣,岂诳汝者」?
撒里曷曰:「公果活我,唯公命」。
公于是授之三箭,使折以自誓。
公曰:「汝国本远夷,大宋优礼厚币,讲好修睦,而汝国遽坠大信,猖狂至此。
我宋何负焉?
今还语而主,归我二圣,复我疆土,继好息兵,免南北生灵无罪被杀,一也。
造谋举事,悉自我出,吾家属洎同州之民无与也。
汝无迁怒,戮及不辜,二也。
吾既舍汝,汝无纵兵追我,我再获汝,必不汝放,三也」。
撒里曷听命惟谨,次第折箭,且曰:「或敢背盟,有如此箭」。
公麾之使去。
虏骑得撒里曷,即东驰,莫敢回顾。
公始欲拥撒里曷归朝,值洛水汎溢,无舟,不得渡,又虏人会合诸道军马,断南归之路,公不得已,遂奔夏国
公乡里邻于境,夏人服其家世久矣。
公至,夏主甚喜,遣翰林学士杨其姓者郊劳,礼意良厚。
杨推诚,公亦无隐,自兹无彼我之间。
杨因暇日语及金人自得志于中原,恃其强盛,每见侵陵,亦有并吞之意。
知公雄杰,故深相结纳,将倚为用。
有间者从延安来报,自公之西,金人即饬五路兵分捕公之家属二百口,无长少悉遇害。
公抱终天之痛,每念之,切齿裂眦,恨不即死以复。
大雪,公中夜自挈壶酒过杨,杨延之卧内,相与对酌,因愬父兄遇害甚惨,泣数行下,属杨借兵,将以复雠。
杨恻然,翌日为公请,夏主曰:「彼能为我立功,固不靳借兵」。
时有酋豪号青面野叉者,有射骑数万,恃勇桀骜,要索无厌,扰边十馀年矣,夏主患之,顾国中无能制之者,以是属公。
公欣然自任。
问须兵几何,公曰:「当以计取,得精锐五百足矣」。
夏主曰:「此虏未易轻图」。
与骑三千。
公命裹粮捲甲,昼夜疾驱。
既逼其境,遇行者,则俘以自随。
奄至其穴,乃伏骑于旁冈阜间,噪其三面。
虏仓卒惶骇,野叉者金冠铁面具,画若鬼物,故号野叉
少选,野叉持大刀,跨马名赤驼,指呼布阵。
公谓之曰:「汝徒恃犬羊众,实不勇。
果勇,能与我挑战乎」?
野叉问公为谁,公曰:「因汝不臣其主,汝主有请大国,命我伐汝。
无多言,速出战」。
野叉怒,挥刀跃马而前。
公豫戒一骑,俟我与之交驰,从傍过之。
及锋未接,一骑出焉。
野叉顾视间,公伺隙投鎗,徒手捽其背。
野叉身偃,公挟以归。
其徒窘蹙散遁,伏骑乘之,馀众悉降。
献俘之日,夏主大悦,将妻以女,公辞以父丧。
即日出兵十万授公,乃鼓行而东。
先是,金人既族其家,度公必为复雠之举。
兼自丙午岁用兵,至是几及一纪,彼既厌兵,且数为王师败于两淮,思欲息肩,割三京请和。
知公之在未尝一日忘东向也,公军所至,无不望风迎降,独延安闭门拒守。
公谓之曰:「吾之此来,止求告捕害吾亲者,若得其人,吾于延安之人何憾焉」?
已而监军薛昭者缒城见公,云:「始告捕者苏常、仲二人耳」。
俄有捕其人以献者,公诘之,遽服,因剖心以祭。
时金人既还侵地,国家肆赦安集,薛因出诏示公。
公未悉真伪。
有耿焕者多识,与公有旧,为公言真诏也。
公即率所部南望拜赦,郡人安堵。
公流离侨寄于三国间十有馀年,备历艰险,还朝之志,万折必东。
顾势未可,姑待效见,归报朝廷。
及三京既还,无所用力,因说夏人俱南。
夏人往往怀土,公度不可强,但取愿从者,得二千馀人。
鄜延旧部曲数万众,皆愿随公。
盖公在长安,被诏止许量带军马前来赴阙,又于内拣选三千人。
招抚使王枢见公说夏人归南,反谋公归
公大怒,遂擒王枢,同时领众归朝。
太上皇帝赐对便殿,玉音奖谕曰:「卿忠义归朝,立功显著」。
燕犒锡赉,恩意甚渥,即授公护国军承宣使龙神卫四厢都指挥使、兼枢密院都统制
时公方年三十,实绍兴九年也。
明年,金人叛盟,兀术寇边,朝廷大举进讨。
刘公光世充三京等路宣抚处置使,表公为本司前军都统制
上以宸翰赐公曰:「卿将所部与张俊会合,如立奇功,与卿建节」。
诸将会淮西,战于柘皋,兀术大败。
公军追至孔城,夺耄倪之被虏者以万计。
贼退,召赴阙,以功除保信军节度使两浙东路马步都总管
公生西边,长游陇、蜀、梁、宋间,熟悉虏情,至山川险易,兵马强弱,如指掌,因上恢复之策于朝。
当轴者方主和议,虑公矛盾,以事降平海军承宣使
公居丹丘,从容暇豫,与参政钱公端礼、贺公允中两府曹公勋、郡守萧公振日为棋酒之乐,徜徉于泉石间,无闲废色。
岩壑朱公敦儒亦居是邦,群公每有胜致,朱必以诗词纪之,如是者十馀年。
会时宰物故,太上皇帝知公被黜非辜,召还,复宁国军节度使殿前司右军统制
岁馀,改选锋统制
殿帅杨和王存中奏太上曰:「以李显忠才气,岂宜处之偏裨」?
太上然之,升选锋都统制,赐田六十顷。
辛巳岁,逆亮犯顺。
秋八月,公以池州都统移军舒城,除御营先锋都统制
候骑报贼东京郭副留、韩将军兵万人渡淮。
十月四日,公领赵康年、曹高麦、韦永寿、刘彪等与虏战于大人洲,首剉其锋,乘胜掩击过淮,虏军溺死者千馀人,俘降甚众。
复还舒城,入合淝,又携张师颜马司精锐,由安丰花靥镇取顺昌
公先声所暨,城中震悚,至则拔之,擒王千户等,俘降数千人。
又遣曹高麦分兵袭蒙城,擒刘承德而还。
后亮亲拥兵犯淮西,朝廷命建康都统王权拒于合淝,退保和州,竟失守。
有诏命公驻军芜湖,以扼裕溪口之冲。
寻报弃军渡江,人情汹惧,督府被旨,罢兵柄,檄公会军采石。
始,失律也,时雍国虞公允文参赞督府,访所以败之实。
其军咸诋失,且曰:「非我辈不战之罪,亦非虏之善胜,盖望风先遁,我辈何能自振」?
雍公曰:「朝廷已令池州李都统交此军,尔谓如何」?
众合辞云:「用李公,则我等有所赖」。
公于是领军,兼淮南西路制置使京畿河北西路淮北寿、亳州招讨使
亮至杨林,瞰江筑高台,植二黄旗,中张黄盖
亮躬擐金甲,执小红旗麾军,恃众以为江可渡也。
公即措画,依山列马步军成阵,五分戈船,以其二泊于东西两岸,其一泊中流,藏其二于芦洲港中。
顷之,贼麾战舰渡江,呼声震天地。
贼舟及岸,虏渐登陆,遣时、王琪、盛新、戴皋、张振、张荣逆击之。
我师贾勇,一以当十,俘斩之馀,降者甚众。
又疾遣戈船并进,以神臂剋敌弓射之,中者洞贯。
虏溺水死者不可胜计,贼船于是退遁。
向者港中所匿戈船出,断其后,夺贼船二十馀艘。
继以轻舸纵火,焚其战舰,火光蔽江,烟燄彻天。
亮既败,公遂募军校,抵亮所谕之曰:「今管军王权,乃曩时擒撒里曷李世辅
汝众逼江将何为?
曷若稍却,容我渡军,为一战决胜负。
今汝临水而阵,是不欲战也」。
亮闻之,走淮东,尚留精兵于和为后拒。
公分兵绝江,阵于和之城下。
贼出迎战,公身先将士,殊死战,贼败走入城。
我军蹑之,贼纵火,公领军涂甲冒火而进,遂复和州
公又遣韦永寿、顿遇、赵宣、李宗正等袭至香林塘,追击,大破之。
又分遣将校于蜀山段寨以来,邀击虏众,所向无不克捷。
公伺得亮将犯京口,乃遣戈船,令战士踏车,左右岢峨,巨舰舳舻相衔,掀舞于湍流骇浪中,逆折下上,势若游龙。
诸酋凭垒观之,莫不丧气。
亮乃作伪诏,遣校尉张千秋挐舟来谕王权,谓亮提兵往瓜洲,似与有先约。
雍公与公议,公曰:「此其用间耳,然亦当以朝廷已罪王权之事答之,庶绝其冀望」。
雍公以为然,遂作檄曰:「昨王权望风退舍,使汝鸱张至此。
朝廷已将权重置宪典。
今统兵乃李世辅也,汝岂不知其名?
若往瓜洲渡江,我固有以相待,无虚言见怵,但备一战,以决雌雄可也」。
遣所获女真二人赍往。
亮得书大怒,数诸酋以不用命,致杨林之败,将斩之。
诸酋哀恳,久之,曰:「姑赦汝。
旦日各得战舰百艘,约五日必绝江,违令者死」。
诸酋退,自计曰:「南人用李世辅统兵,为备甚固。
我辈进必败,退则诛,进退等死,死中求生可乎」?
遂杀亮。
亮毙,诏班师,以功擢侍卫马司,诸子得对便殿,各赐金带。
今上皇帝登极,公陛对,论用兵大计称旨,蒙玉音奖谕,赐田七十顷。
明年,擢领殿岩
都督张魏公自任恢复之责,以招抚使命公节制殿前司马及池州驻劄御前诸军,由淮西而进,建康都统邵宏渊为之副,建康镇江驻劄御前诸军及步司军马隶焉。
进自淮东,公即祃牙建旆,誓众启行。
五月甲午渡淮。
丙申,伪都统萧锜领兵拒战于陡沟,张左右翼。
公指谓诸将曰:「此所谓拐子马,虏之长技也」。
张荣请为先锋,公授以方略,一鼓而虏骑奔溃。
丁酉,公进军,距灵壁才数里,萧陈以待。
公遣时、员琦率兵击之,张师颜等继进。
良久,公遣曹高麦等以千骑横冲贼军,又遣李舜举领白旗子策之。
萧大败,转城西遁。
灵壁城中步卒三千洎伪官相继出降,遂收复灵壁
公入城抚定,令军中无得虏掠,市肆仍故。
公谓父老曰:「朝廷本图拯遗民于涂炭,非欲多杀示威,父老宜宣德意,勿怀疑惧」。
无不南向稽颡感泣者。
公命植二旗,谓降者曰:「尔辈为虏胁耳,愿归朝者立黄旗下,当补授官资;
愿归本国者立白旗下」。
有立白旗下者,悉遣去。
初约邵宏渊虹县,公取灵壁,然后并兵而西。
公剋期得灵壁矣,闻邵犹攻虹县未下。
戊戌,公领轻骑东趋虹县,遣灵壁降人入城谕以祸福曰:「汝逃则无所,战则不敌,能死决战,不然速降,犹保首领
城破,必杀无赦」。
顷之,大周仁踰城诣军前曰:「我等素闻李公威名,馀则不知也。
今愿以城降」。
至晚开门,与蒲察徒穆、久安、李千户等率众出降。
邵之围虹县也,凡数日不能下,及公至始降。
邵以功不自己,嫌隙始萌。
公趣邵奏捷,邵曰:「虏降相公耳,宏渊敢奏捷乎」?
公曰:「此来本为国事,将此功与公奏捷,愿无疑也」。
邵终怏怏,乃曰:「今收复两城,功已显著,请从此回军,以全功赏」。
公言:「男师廉、师颜与都统世雄同得圣训,令到南京,然后取旨。
今大军入境,才得二邑,以何为辞,而遽回军?
万一摇动众心,有误大计」。
邵愈不协,乃与其徒唱言虏且大至,吾属虏矣。
公曰:「今军势方张,正当仰遵圣训,复故地,以慰中原来苏之望」。
遂军灵壁
癸卯,萧琦领家属降公于静安镇,公待以礼,命将官吴温馆伴。
甲辰,公军傅于宿州城东
公军自入境,秋毫不扰,所至壶浆接踵,人情翕然,咸谓复见天日,于是尽得虚实。
是日,邵军亦至,始合战于城南,地名大王湖。
自旦至晡,凡数十阵,虏军败北,杀万馀人。
其大汉军释甲弃仗、稽颡乞降者亦万数。
乙巳,公闭营休士,邵与张训通、王皆言:「军止有来早一食,且乏攻具,以何攻城?
不若还军灵壁,就粮而归」。
公曰:「所以约赍军食者,正欲宿州就粮耳」。
令诸军破城早饭,邵众窃笑。
公遂申严赏罚,率厉将士。
翌日丙午,晓色未分,不施攻具,士卒坎城,争先而上,即开门进军,与城内贼军巷战。
公麾军荡击之,遂收复宿州
破贼而食,果如公言。
邵军尚未越濠,遂遣拨发官王仪等屡往督促,邵始渡濠登城。
郡帑金帛,即追库务官吏对。
邵宏渊等按簿籍,仅得十万缗,米斛半之,公尽以犒军。
使刘持摄州事,用郡人所举也。
前此,都督魏公移书于公曰:「昨陛辞日,面奉圣训,军马渡淮,即令邵侯听公节制」。
仍令具知禀,守待缴奏。
邵殊不乐,至是,复以公移俾分节制。
邵益衔公,殆不可与共功矣。
庚戌,伪元帅勃撒领兵来自南京号十万,合宿州散卒,大战于城南。
两军杀伐相当。
是日,统制李福辄离阵数里,匿于樱桃园,适督府察视王实者见之,为公言。
又李保弃其军号,隐避不战。
公召福、保,对诸将诘其罪,二人伏辜,遂斩之。
公与邵议曰:「虏既数败,诸公以谓进兵如何」?
邵曰:「今得宿州,虏虽败走,必以重兵拒我于南京」。
公曰:「虏又败,当如何」?
邵曰:「拱州必有虏兵」。
又曰:「闻虏已召陕西诸路军马会于东京,必来大战」。
公笑谓邵曰:「不然。
今虏数为王师所败,其心固怯。
我师乘破竹之势,南京之兵,吾胜之必矣,然后取徐州
徐州有粮八十万,吾得徐,则军食足,乃可休士。
传檄山东,盖山东吾向知亳州,尝以恩结其人,颇见信重。
闻吾提兵之来,山东必响应,则不劳而下也。
山东既下,可以重赏募土豪数万为前驱,王师继之,则河南故地指日可复。
陕西兵至,道路遥远,人马疲困,吾以逸待劳,战必胜矣。
陕西之兵,皆吾乡里部曲,必不为虏用。
此吾万全之策也」。
邵虽心服其谋,以归心之切,终不以为然。
辛亥迟明,亲援枹鼓,激厉士众。
战酣,公免胄跃马挥戈,所向披靡,勃撒退却者三。
虏大败西走。
宏渊拥兵坐视,且与其将佐宣言曰:「当此盛夏,摇扇于清凉犹且畏热,况烈日中被甲苦战,人何以堪」。
众心遂摇,无斗志矣。
壬子夜,忽鼓噪,公遣骑觇之,曰:「建康中统制周宏及邵都统世雄,阳为虏劫寨自遁」。
黎明,马军去几尽。
癸丑,督府命移军入城。
虏谓我怯,乃率馀兵攻南城,又分兵潜攻东北。
城陷,虏兵已登陴。
公亲挥钜斧,手杀数十百人,将士争奋击,虏下城
虏兵攻南城者毙于藟木矢石,积尸齐羊马墙,壕水尽赤。
敌既数败,苦热乏食,咸已远遁,乃扬言陕西兵二十万将至。
邵众既扇于前,及闻此,士心益不固。
公晓之曰:「始吾奄至,出其不意,入境半月,而南兵之救方来。
陕西去此几里,而能遽至耶?
若以盛夏不可兴师,周宣王六月北伐,诸葛亮五月渡泸,自古岂无盛夏而成功者乎?
此特虏见怖而走,止我追兵耳。
姑留二日观之」。
于是有中公以飞语者,曰:「是欲降敌耳,不然,盍去至晚」?
一城恟恟。
公度不可遏,乃叹曰:「天未欲平中原耶?
而沮挠若此」!
会敕书至,有「见可而进,勿堕虏计」之语。
公遂整军而归。
宿州之战,非公之过,盖缘当时督府所委节制不专,加以邵宏渊、王等不能仰体国家用兵大计,而乃倡言惑动士卒,各怀归心,遂致统兵官辄敢衷私领兵遁归,无所忌惮。
公自提军渡淮,首尾二十日,与强敌七战七克,连拔三城,降虏右翼都统萧琦、万户蒲察徒穆、国戚同知周仁三百户、百人长及正军等。
宿州,斩麻叶万户、柳叶千户,城内外杀死并捉到番贼,及当阵杀死左翼都统、前后降到并累杀死虏众共四万馀人。
于是军声大震,士卒咸有吞敌之气。
大军所至,秋毫无犯,是以中原之民日望王师之来,以为内应。
公所统军马,连日接战,伤折不过千人,诸司自有籍可见。
公提大军渡淮,入贼之境,不备刍粮,就敌粮草。
至于首先登城、巷战立功、伤中将士,亦是就宿州府库金银钱币以充激赏。
宿州之役,系国家恢复大计,旬日间连下三城,杀降数万,虏众奔北不暇。
贼所起山东河北签军,皆欲内叛相应,贼势危亡,指日可待。
不幸宏渊等自弃大功,怯战退走,误国大事,更相鼓唱,张大虏势,复以退师为是。
公还师至盱眙,见魏公,纳印待罪,唯归过于己,不复自明,俟命于建康
醴泉观使奉朝请
趣召赴阙奏事,中途得旨,责授果州团练副使、安置长沙
九月,上知符离之役,特以邵宏渊不协故,过不在公。
抚州
岁馀,又移信州
乾道改元,召还,复容州防禦使,两锡白金六万两、绢三千匹、绵一万两。
寻复随州观察使,除两浙东路马步副都总管
丐祠,改提举台州崇道观
再召,除威武军节度使左金吾卫上将军,赐第辇下。
六年,再除侍卫马司
一日,对策选德殿,上爱其姿貌魁杰,命写真阁下。
明年,按视营屯,还敷奏,深合上意,复太尉,录前功也。
是岁冬,以马帅移屯建康
九年,引病丐祠,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居会稽,岁赐米三千硕。
阅五年,上思之,淳熙四年十月,诏以提举万寿观奉朝请
中使劳问于江津,赐银合、茶药。
入见,上抚存甚渥,时给真俸,俾葺居第,又出内帑金赐之,人知上用公意未替也。
无何,以疾薨于赐第之正寝,五年七月朔旦,春秋六十有九。
讣闻,天子震悼,辍视朝一日,赠开府仪同三司陇西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户,赠典有加,官其后七人,命临安府给葬事。
其年九月乙酉,安厝于绍兴府山阴县承务秦望山之原,国夫人周氏祔焉。
公初娶国夫人
再醮赵氏,和政郡夫人
继室以王氏,信安郡夫人
子男十六人:师政,武经郎
师道,武翼郎,皆战没。
师雄武功大夫閤门祗候
师廉,终武功大夫
师闵,武功大夫閤门祗候、充两浙东路兵马都监
师文武功大夫、东南第四将
师颜右武大夫高州刺史提举建宁府武夷山冲佑观陇西县开国子食邑五百户;
师孟,终武功郎
师正武略大夫、充江南东路兵马钤辖
师古,武略大夫、充绍兴府兵马钤辖
师武,忠训郎
师说,承信郎、监潭州南岳庙
师尹承信郎閤门看班祗候、监潭州南岳庙
师旦,秉义郎、监潭州南岳庙
师直忠训郎
师禹保义郎
师英,未仕。
女六人:长尝适武功大夫焦显祖,伉俪不协,今归宁;
次适武义大夫世昌
次适秉义郎閤门祗候王瓒
次适修武郎、新差充京畿第二将赵鼒;
次适承节郎孔居义;
次为尼,馀在室。
孙男十人:谔、谠、谊、䜣、询、诜、谦、谏、议、諲。
谔与询、议皆承节郎
馀孙男女二十馀人,尚幼。
公智勇于天性,自其儿时无他好,与乡里同辈惟以驰射为戏,不舍昼夜。
夜则对烛二灯,人挟一矢射之,中者使不中者负而返,公常十中八九。
一日,行寿春道中,马忽辟易,有虎自林间跃出。
公背发一矢,中口贯颔于地,后骑争以戈毙之。
公之用兵,奇计百出,以勇果济之,故先计而后战,卒如所料。
遇大敌,馀人夺气,公方优游甚暇,屡以少击众取胜。
御军严肃,令使必行。
诸子有从军者,临敌,公常戒之曰:「汝曹无恃我故不用命,军有常刑,必不私汝」。
于是诸子奋勇先登,皆立奇功,果毅英发,以名节自期。
公虽不喜文饰,然前代治乱,近时得失,亹亹言之,使人听之不倦。
议论切中于事情,人所不逮。
未尝学书,而笔力自然遒劲,其心画也。
疏财重义,亲旧部曲间,葬死字孤,一无靳色,至有官之者。
闻人疾病,若痛在己,命医求药,汲汲恐不及,赖以全活者甚众。
都统吴公锡与公同寮殿岩吴约以女为公子妇。
比吴死,其家遭寇,流落江西,不敢冀复婚
公备聘币,具赀媵,不远数千里,遣人迎之曰:「岂以生死贵贱异吾心哉」!
杨和王多公勇于义,待遇馈给特异于众。
及杨王薨,公感其知己,号慕若丧所亲,杀名马以祭。
前此,池州军中将佐使臣例不理磨勘,及公任都统,为奏请以年劳理磨勘转秩,自是请给封赠并依资任,自公启也。
又诸路州军有贷命卒配役于军者,皆悍勇可用。
日系铁索,夜囚土牢,死而后已。
公悯之,曰:「使功不如使过」。
因奏尽释之,随材分隶行间,在安丰咸死战立功,报公之德。
公平日不以势进人,任材而已。
不喜干人以私。
有斥不以罪,或忠而获谴者,虽千里必追赆之,且为直其事。
见一善必称奖,如自己出;
闻人过,则掩匿庇覆之不暇。
御下有不可犯之色,及待士,和气如,所至坐客随满。
公自奉至薄,而遇材武智勇之士有乏绝者,必赈之,无所吝惜。
且曰:「吾为国家养之,以备一朝之用」。
故俸赐随得随尽。
上知其用不足,尝赐田以周之。
平时与人谈论,无非爱君忧国,其于财利未尝一语及之。
薨背之后,家无馀资。
公气雄万夫,与故郡王韩公世忠同乡里,韩每以豪勇服人。
公累世将家,驻兵陕右,夏人不敢辄寇边境,盖公名著山西,而未尝少屈于韩。
及公归朝,韩力于上前奏乞公于麾下,上以公才非韩所能服,遂以枢密院都统制处之。
公特立不倚,唯以忠诚结知冕旒。
人谓义不忘君如关云长,忠不恤家如李良器子仪之宽厚得人,光弼之严明御下,公兼四者之美,而能持之以恭,守之以谦,故秩视槐鼎,生荣没哀,子孙诜诜,复盛一门,亦天有以报之也。
方靖康之难,腰金曳紫、保宠固位,或北面犬豕、助桀吠尧者有之,而公遨游三国,万死来归,忠烈昭然,上贯天日。
及败兀术于柘皋,挫逆于采石,西取顺昌,北复符离,虽志不克就,亦足暴白于世矣。
逮启手足,呼门人、诸子谓之曰:「吾束发从军,及壮为将,杀伐不为不多,然未尝以私憾戮一人。
今年几七十,官至二府,行矣,无纤毫累。
所不获者国恩未报,大雠未复耳」。
且属诸子曰:「汝曹当竭节尽忠,以追继吾志,则吾死瞑目矣」。
且口占遗表之意,言竟寂然而逝。
葬且有日,诸孤俾状其行事,将请谥于太常,揭碑于神道,以图不朽,而传无穷。
以抡同朝之久,知公为详,故不果辞,敬为次第其实,以告太史氏。
谨状。
淳熙五年八月日,宁武军承宣使、知閤门事、兼客省四方馆事张抡状。
右中大夫宝文阁衢州曾公墓志铭绍兴六年五月1136年 宋 · 汪藻
 出处:全宋文卷三三九三、《浮溪集》卷二八、《建炎以来系年要录》卷四三、道光《永州府志》卷九下、《南岳志》卷一一 创作地点:浙江省湖州市长兴县
绍兴五年十月戊辰右中大夫、直宝文阁、知衢州曾公,卒于信州
明年五月丙申,即其州之南七里上饶乡葬焉。
将葬,其孤惇以吴兴刘一止之状,属公故人汪藻而告曰:「先人以文章议论政事,行世三十馀年,卒不克大施以殁。
葬而不得传信之辞纳之圹中,犹不葬。
惟夫子幸赐之铭」。
谢非其人,不可,则书而系以铭。
讳纡字公衮,世家抚之南丰
尚书户部郎中直史馆、赠太师密国致尧之曾孙,太常博士、赠太师鲁国公易占之孙,而丞相文肃公布之第四子也。
母曰鲁国夫人魏氏。
公少颖悟,天资既高,又受学于贤父母。
当是时,文肃公为天子守边,不暇朝夕视,专以鲁国为师。
年十三,伯父南丰先生巩授以韩愈诗文,学益进。
文肃公任为承务郎
学士邓润甫、尚书彭汝砺与语,大奇之。
贤良方正科,上其文公车,科废而止。
建中靖国元年文肃公为二后山园陵使,用故事辟公以从。
事已,左丞相韩仪公欲擢公馆阁,公白文肃公力辞,下除太仆寺主簿,一时名士贤者皆愿见之。
于是左司谏江公望累数百言荐公,不敢以宰相子为嫌。
文肃公免相,言者指公尝夜过韩仪公家议复瑶华事,且受父客金,请付吏,当国者用吕嘉问尹京典诏狱。
嘉问熙宁中文肃公议法为敌者也。
锻鍊半年,无所得,诏自中,窜永州,入元祐党籍,赦移和州,又赦复承奉郎、监潭州南岳庙
文肃公殁,执丧以孝闻。
服除,调监南京、河南税,改签书宁国军节度判官
宣城江溢,没数千家,公白守曰:「饥而赈贷,法也。
然廪非部使者不可发,今事急矣,请船粟以哺垂死之民」。
守曰:「如三尺何」?
公曰:「纡,常平主管官也,有罪当坐之」。
即发廪自言,部使者嘉而不问。
通判镇江府淮南漕渠不通,泗、楚州连数守罢,发运使陈亨伯密奏选公知楚州
公因荒政役饥民,渠通而民活者,不可胜计。
以功加直秘阁,与部使者论事不合,移秀州
州岁比版图,前此吏高下其手,民患苦之,公委僚属降登,不使吏预其间。
吏怨公入骨,则为书以摇众,人人自危,公立焚其书,州以无事。
还朝,除蔡河拨发。
未几,提举京畿常平,改江南东路转运判官,陛辞,升副使
罢归,得主管南京鸿庆宫,屏居湖州
建炎三年苗傅、刘正彦反,吕、张二公檄诸州勤王。
檄至湖州,守梁端士大夫谋之,众未及言,公奋然曰:「逆顺明甚,出师无可疑者」。
间数日,苗傅来取兵,公请械系使者,毋令还。
当是时,微公几殆。
上反正,御史中丞张守白发其忠,除直显谟阁
且召见之,公曰:「守臣在也,吾何为者」?
辞不行,然上雅知公名。
明年六月,除江南东路转运副使
九月,移两浙路
于是大军屯江上,求索无涯,公随给之,犹不满意,狼籍公牒。
公度不可留,引嫌自言,复还江南东路
先是盗孙诚等暴诱属邑,一方骚然,公作圣旨招安,单舸见之,谕以祸福,诚等望风迎拜。
上书归矫制罪,天子贤而释之。
未几,隆祐皇后崩,参知政事李回为监护使,辟公修奉,议者欲称园陵,公曰:「上不日恢复中原,奉隆祐归祔,此特攒宫耳,当先正名」。
朝廷用其言,闻者服其知体。
再请宫祠提举亳州明道宫
甫两月,起知抚州,锄治彊梗,民畏怀之。
逾年,以乡郡自陈,除江南西路转运副使
明年九月,除司农少卿,改福建路提点刑狱
明年二月,进直宝文阁,诏赍文肃公《正论》手书赴阙,中道除知信州
寻移衢州,未之官,卒,春秋六十有三。
公才高而识明,博极书史
始以通知古今裨赞左右,为家贤子弟;
中以文章翰墨、风流酝藉,为时胜流;
晚以精明强力、见事风生,为国能吏。
虽低徊外补,位不至公卿,而所交皆一时英豪,世之言人物者,必以公一二数。
公之谪永州也,黄庭坚鲁直过焉,得公诗读而爱之,手书于扇。
公之叔父肇,不妄许可人,尝曰:「文章得天才,当省学问之半。
吾文力学至此耳,吾家阿纡所得,超然未易量也」。
故公诗文每出,人争诵之。
又篆、隶、行、草,沈著痛快,得古人用笔意,江南大榜丰碑,率公为之,观者忘去。
文肃公薨于谪籍,公不敢求为碑铭,独取平时奏对之辞会萃之,如辩明宣仁诬谤等事,名曰《朝正论》,藏于家,不敢出者二十馀年。
靖康中始传,犹有仄目者,公不之恤也。
公襟韵夷粹,与人交洞见肺肝。
谈笑多闻,坐客皆屈。
闻人缓急,若拯救焚溺然,忘其身奔趋之,虽蹈倾危不悔。
于理财尤得其要,所临沛然,未尝有不足之叹。
或有疑而问焉者,公曰:「吾岂一毫取民哉?
第当输者,人不能欺,常赋自有馀耳」。
初,文肃公殁,窆于南徐,于是公客信者数年,不克归葬,而葬其所,以令人王氏祔。
令人,秘阁校勘安国之女,先公卒四年。
子三人。
曰惇,右奉议郎通判洪州
曰忻,右从事郎临安府司法参军
曰憕,右迪功郎、监潭州南岳庙
女一人,适右承事郎主管江州太平观王铚
铭曰:
惟曾显融,开迹南丰
密国之裔,以儒鼎峙。
文肃独骞,相帝初元。
公虽承家,再振厥华。
与时卷舒,行三纪馀。
才大不酬,老于一州。
我墓槚,龟峰之下。
遥望蒜山,而不东还。